全世界曾掀起「複製香港」風潮：「智利香港」、「中東香港」、「俄羅斯香港」、「北韓香港」﹝見另稿﹞……香港從小漁村一躍成為國際大都會，靠的是政府政策及制度等軟環境。早年中國的「經濟特區」就是「向香港學習」，直至今天深圳發展前海還是強調學香港的法規、制度、與國際接軌的能力。結果，中東杜拜及俄羅斯加里寧格勒都不約而同表示：我要成為「香港」。十年，「雙城記」對比強烈，兩個「小香港」命途懸殊，「真香港」又想走哪一條路呢？

撰文：李潤茵　本刊記者

一個是拜金王國。杜拜酋長表明不只學足硬件，還看中港人效率，希望用產油賺到的外滙堆砌出「人間天堂」；另一個是俄羅斯「孤兒」。加里寧格勒市長推「香港計劃」，最想學香港高廈林立、建築效率高，但至今當地工程仍繼續「爛尾」、社會充斥酗酒毒品、愛滋病——猶如「人間煉獄」。

「真香港」是在走天堂路？還是闖地獄門呢？

一國七制    各自為政

「開場白都是你從哪兒來？來了杜拜多久？打算留多久？」這個「機會之城」近九成都是外國居民，招寶琪（Katy）是其中一個。她是土生土長香港人，今年28歲，從事金融，3年多前來到杜拜，形容比起英國及香港，「杜拜反為更國際化，地理也是中西之間，距離香港僅8小時機程」。

香港和杜拜都是「英國遺民」，前者被宗主國形容為「荒島爛石」（barren rock），後者根本就是沙漠。如今兩地都醜小鴨變「生金蛋的鵝」，2020年杜拜更會主辦世博，國際關係學者沈旭暉就評價「香港已落後」。時光倒流十年前，杜拜酋長表明不只學足香港硬件，還看中港人效率，於是引入前香港公務員、港資企業，甚至建築師來「造世界」……

今天，「杜拜更似是個mix，將不同國家共冶一爐」。這是港人Katy的親身體會。杜拜非國家，是阿聯酋其中一個酋長國。香港行「一國兩制」，阿聯酋則行「一國七制」，酋長國都以自己方式，設計遊戲規則，簡言之就是各自為政，要數杜拜重商氣氛最濃郁，舉例為打造國際金融中心，原本行阿聯酋民法，亦於司法系統大開綠燈，於區內行國際法。

不用交稅    留住人才

「杜拜最大優勢就是不用交稅。」短短3年間，Katy兩度「跳槽」，主要因為杜拜機會多，兼且宜居。「香港金融業本身競爭已經很大，現在公司更加傾向請內地人；反而中東經驗獨特，有機會接觸到更多行業，例如石油，以及很多跨境貿易，例如日本及新興國家等。」

她返工只需行5分鐘。「一人單位、500呎，在金融中心內，即香港中環地段，月租約1.2萬。那個單位很大、很舒服，很方便……在香港很難吧？」說到這裏，Katy還透露自己不會在香港買車，但在杜拜就買了。「香港新車要40幾萬，杜拜只需20幾萬，而且油錢平，很affordable！」

即使杜拜的生活沒香港精彩，她還是很喜歡，「閒時開車兜風、約朋友打tennis同golf」。「在杜拜工作算舒服、生活很輕鬆；在香港經常要同人逼地鐵、逼餐廳。」杜拜非一日建成，關鍵不只「財」更要「才」。在積極成為「小香港」時，杜拜其實已逐漸爬頭。

太有錢中央會眼紅

鏡頭一轉，記者來到深圳松崗琥珀交易中心，董飛恰巧返祖國傾生意，他是這樣介紹自己的，「董建華的董，飛機的飛」。他還有另一個身份——「加里寧格勒女婿」。這俄羅斯小城曾有個「香港計劃」。當地盛產琥珀，董飛也有工廠，但他對記者說：「跟我打交道的，通常都是監獄出來、軍人、警察、地痞流氓，所以很不容易。」跟「真香港」差距真大。

港人不熟悉加理寧格勒，但聽完其身世後，或許似曾相識。加里寧格勒是「飛地」，地理上與俄羅斯「骨肉分離」，中間隔着立陶宛和白俄羅斯，身份跟香港一樣奇特。2001年董飛首次踏足「飛地」，第一感覺就是「很安靜、很窮、破破爛爛。好像沒有人湮、沒有生機」。他原籍山東，17歲當兵，駐守黑龍江邊境，自學俄文；後來下海從商，娶了位俄羅斯太太。

「100年前，這個地方很厲害，德國三大銀行都在此。」加里寧格勒原本叫哥尼斯堡，以前是德國城市，哲學家康德的思想也在此形成。二戰爆發後，哥尼斯堡經歷多次焦土戰爭、被撤底摧毀，最後易主，由蘇聯佔領。蘇聯隨即「去德國化」，趕走所有德國人，將其變為秘密軍事基地。原本加里寧格勒還是有利用價值的，但蘇聯解體後，東歐國家相繼獨立、加入歐盟，加里寧格勒被包圍、變孤島。

「學過香港吸引投資者，但操作了一段時間，莫斯科就干涉了。因為眼紅啊！現在政策也變了。」他憶述，往返加里寧格勒7年間，地方首長已經換了3次，去年就換走一個。「他跟歐洲關係不好，聽聞也一直收黑錢，但無人知道真正原因。」他說：「長官是投票選出來的，但他們說換就換。」據聞，該官員已經調職至普京身邊。

董飛坦言，做生意很無安全感。「波羅的海是很有錢的，但加里卻是最窮。」他一針見血：「可以說你們活着就行！中央不能讓這地方太有錢，不然就獨立；但也不能太窮，會反政府啊。」不過，加里寧格勒終極目標仍是香港。「香港等於紐約、倫敦、東京等世界一流城市，就是天堂一樣。」

不過，這位「過埠女婿」不看好。「香港不是一兩天建成。不光是關稅啊！還包括文化、金融、航運等配套、人才。」2014年，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後者成最新「飛地」，資金紛紛轉向，加里寧格勒無法跟中央有效溝通，「香港夢」恐怕更遙遙無期。

「中央」是否放手容許一個與母體截然不同的特區存在，香港走哪一條路呢？

——節錄四月份《信報財經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