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香港大衆還在苦惱口袋裏的「神沙」要怎樣花，瑞典不少人已好幾年沒帶現金了。去超市、搭巴士，甚至教堂捐獻，他們一概以電子貨幣支付，但便捷背後，國內好些問題已陸續浮現……

撰文：許創彥 本刊記者

電影裏有不少悍匪打劫銀行的橋段，但這些場景，快要絕跡瑞典了。

2013年4月，有賊人單人匹馬，持槍闖進首都斯德哥爾摩市中心一家銀行。正當他摩拳擦掌，打算食「大茶飯」之際，旁邊的職員戰戰兢兢告訴他：「我們這裏沒有現金。」賊人晴天霹靂，唯有狼狽逃跑。臨走前，心有不甘的他還要問一句：「哪裏有有現金的銀行？」

要解答這問題殊不容易，因為瑞典1600間銀行，有900間已不再存有現金。他們正推動一場「無現金革命」！

現金交易佔整體經濟2%

瑞典人愛破舊立新。在2016年的歐洲創新計分表，他們一馬當先；Ericsson、Spotify、 MySQL、Skype……一間間耳熟能詳的企業，改變過你和我的生活。而現在，這個在1661年率先發行現鈔的國家，打算再次引領世界風潮──全面推行貨幣電子化。

按瑞典中央銀行的統計，瑞典去年現金交易只佔整體經濟的2%，比率為全世界最低。央行更預測，到2020年，此數字將進一步下跌至0.5%。「革命」勢頭迅猛，瑞典工業動力學副教授Niklas Arvidsson甚至預測，到2030年，瑞典將真正進化成無現金社會。

城內設cash free zone

如今，對瑞典人來說，最難回答的問題，恐怕是：你上次什麼時候用現金？

「哇，霎時間，我真的想不起啊。」28歲、住在斯德哥爾摩的碩士生Salomon Höglund接受本刊訪問時，都被這問題考起，因為他已經逾7年沒帶現金出街了。

他說，瑞典全國幾乎都能刷卡繳費、電話付款，「完全沒帶現金的需要」──去超市，沒收銀員，要自己刷貨物條碼，再到自助櫃位用扣賬卡付費；到地鐵站，售票機不收紙幣，只能刷卡；政府收稅，也直接寄PDF稅單給他，然後他用電話交稅。

「城內甚至有些地方表明是cash free zone，開宗明義不收現金，雖然這些店舖不多，但電子貨幣在瑞典發展成什麼模樣可想而知。」Höglund接着道。

上帝也用App

走在斯德哥爾摩街頭，哪管是賣熱狗的小販，還是賣雜誌報紙的小攤販，都通通轉用SWISH收費。SWISH是個2012年面世、由瑞典6間銀行攜手研發的手機付費App，把銀行賬戶、身份證號碼和手機號碼結合起來。用戶透過身份認證技術，能安全地簽賬、轉賬和收款。時至今日，SWISH每月交易量突破900萬次，國內近一半人口均為用家。

人人用SWISH，連上帝也不敢落後，成為SWISH的擁躉！根據《彭博》報道，離斯德哥爾摩50公里遠的Jarna-Vardinge教區已接受大眾以SWISH捐款。使用SWISH後，區內7500名信徒的捐款不再受限於口袋裏的零錢，奉獻意欲遞增，教區善款節節攀升。

地下經濟絕跡

除了便捷，「無現金化」還能打擊地下經濟。Höglund對此十分認同：「如今電子交易，每次買賣都有跡可循，幾乎沒可能貪污、逃稅。」

的確，自推行「無現金化」後， 瑞典地下經濟產值由2003年的18%，減到近期的13%，成效有目共睹。

不怕被政府監控？Höglund不以為然：「瑞典之所以能在無現金化道路上走得那麼快，是因為政府、民眾間講求互信。我們的民選政府高透明度，開誠布公，所以大眾一般都不擔心私隱被侵犯。」

道高一尺 魔高一丈

瑞典政府最初決意推「無現金化」，緣起於2009年一場轟天劫案。9月23日清晨5點，有劫匪乘着直升機，空降斯德哥爾摩南部Västberga的G4S現金庫。他們用鐵鎚打破外牆強化玻璃，炸開保險箱，短短15分鐘內搶走10億瑞典克朗，震驚全球。

這單劫案讓瑞典官僚明瞭，有現金，就有風險；防微杜漸的最佳方法，就是讓現金消失於無形中。於是在政府、企業牽頭下，電子貨幣大行其道，實體貨幣的重要性則逐年下跌。根據瑞典央行的調查，2009年至今，瑞典國內紙鈔和硬幣流通量下降了40%。

賊人沒現金可搶，全國銀行劫案由2008年的110宗，銳減到2015年的23宗。此外，電子貨幣的出現，亦節省了政府、銀行在運鈔時花在解款員、保安公司的成本，一舉兩得。

但罪案真的從此銷聲匿跡嗎？非也。

轉用SWISH，其實並不代表不被賊人盯上。今年4月，哥德堡一名青年便遭到3名賊人截劫，強迫他用SWISH將2000瑞典克朗轉賬到他們戶口。此事件不是孤例，早在2015年，瑞典東部的哥德蘭島都發生過類似的SWISH劫案，受害人損失80克朗。

還有更多賊人轉攻虛擬世界， 騙取財富。單單去年，瑞典警方便收到多間企業報案，指內部通訊系統遭入侵，或有人假扮公司總裁， 要求員工快速轉賬到另一特定戶口，手法越見層出不窮。翻查瑞典司法部的數據，電子詐騙案數目屢創新高，從2000年的3304宗，飆升至去年的14萬宗，令人擔憂。

——節錄自八月份《信報財經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