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慧敏（Alison），人稱Son姐。個子大，嗓門大，氣場更大，嘴巴往往不饒人。10年前已於報章專欄擔任career doctor，火氣十足，教精初生之犢；近年有「辣媽」稱號，講湊仔經貫徹敢言作風，直斥名校打造庸才，擊中港媽要害。

撰文：李潤茵　本刊記者

這位六十後大概沒想到，教人管理千禧世代（Millennials），原來已成為課題。

案例一：跟客戶開會，叫九十後同事倒杯茶，立時哭着走不做，皆因在家中，連父母都未使喚過自己倒茶，成世都未試過如斯「屈辱」。

案例二：老闆叫下屬寫報告，下屬寫完交給老闆，老闆捱罵，下屬指責其改完又改，如果不滿意，何不自己寫？分明玩我吧！這位下屬不明白，「改你的報告，辛苦過自己寫，次次改同樣錯誤，就不想想自己是否應該汲取教訓？」

案例三：上司吩咐下屬要完成10項事情，下屬就根據排列次序逐項完成，問他第9項做完未？未。因為排到9，所以未做到，「沒有看事件緩急，就單純按排列次序進行。站在年輕人角度，覺得上司因此話自己不是，是在玩針對！」

補送笑話一則。上司發訊息要求完成「1-10」，結果下屬只完成1同10，2至9沒有做，然後大條道理話老闆只用一劃「1-10」，而非寫明「1 to 10」，問他為什麼不問？他會反問你為什麼不講清楚？「說夏蟲不可語冰已經嘥氣！他們成世人都未食過冰，對他來說室溫就是冷。」

Son姐總有數不盡的「案例」， 如有雷同，絕無巧合，皆因「全部都是真人真事」。

自作自受

她坦言每當老鬼「圍爐」，都總會嘆句「香港玩完了！」

「叫他們只問耕耘不問收穫？現在是問了收穫才跟你講耕耘。」世代之爭冤冤相報，其實種瓜得瓜，這位辣媽指出：「以前父母會教仔女，做人要不怕蝕底，在學校做風紀是光榮；現在父母教仔女，做人不要蝕底，父母會投訴為何要阿仔做風紀，豈非犧牲了小息？」

職場如何光怪陸離，也不及家長怪獸。她不怕得罪人，叫班管理層撫心自問，自己點教仔女？「不滿同事的行為，但如果換作自己仔女，就指責仔女的老闆不是，雙重標準莫過於此。」

做人要公道，凡事講源頭。「新世代是悲哀的，他們從出生開始， 已經被計算。照完超聲波，已經找學校排隊；讀書要讀你認為有前途那科；父母為補償自己童年遺憾，安排你學琴、學芭蕾舞，儘管你根本無興趣。」

港青從0至20歲都被父母「點」，最慘係「被點」後，到頭來都是「中伏」！

「以前，做銀行並非為興趣，只為低息買樓；現在，做銀行想要威，到頭來發現同做Sales無分別，落差很大。」營營役役大半生，這位career doctor發現「職涯規劃再不可行」。

「以前行業工種少，選擇了一行，就心無旁騖，一直做下去，總會有一片天；現在行業工種很多，電競都是專業、做KOL都可月薪百萬美元，你還何苦要羈絆我？我又如何甘心呢？」

中層求變

一本通書不能讀到老，以前的標準難套用到現在。

以前公司講紀律，死人塌樓都要九點返工，但五點就可以放工，即使六七點才走，沒有手機電郵，有事都明天再說；現在放工24小時on call，有事要求立即回覆。「你如何向後生解釋，九點返工遲一分鐘算遲到，但日日加班到半夜三點是理所當然？」

以前說「書中自有黃金屋」，但現在讀完大學，並沒有比中學畢業優勝更多，除非你是專業人士，否則早投身社會，反而更懂人情世故，Son姐甚至認為「現在年輕人最缺乏不是technical skill，而是soft skill」。

「以前大學畢業後要自己搵工；現在畢業搵不到工，不如讀多個學位先囉！或者去working holiday吧！父母都會勸你，揀啱先做，無問題的。」簡言之，勞動市場供求失衡。

做「老鬼」不能太離地。「老闆與前線相差18層，雖然很脫節，但毋須去明白前線。中層是夾心，他們最需要學習改變；要知道用錢只能買到勞力，買不到忠心、尊重和佩服。」

再來兩宗「真人真事」。

案例一：有老闆請人，員工第1天返工， 下午已經失蹤，電話、WhatsApp都無覆，3日後卻離奇返回原位，原來前2天去試另一份工，「我說叫他返鄉下吧！朋友無奈說，無辦法，等人用」。

案例二：有連鎖家具店請會計，長期招不到人，後來發現，原來辦事處設在火炭，地點偏遠，足以成為不受歡迎的原因。

時代不為你改變，你只能自己改變。「我們都老了，還做得幾多年？早晚都要退下來。世代不同了。以前入職，老鬼做導師；現在，新員工反做老鬼導師。」

Son姐告訴記者，這些年來最大得着，就是學懂放下，昔日「辣媽」似乎已變成「慈母」。

——節錄自十一月份《信報財經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