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不少成年男士而言，西裝革履加條呔猶如戰場上的盔甲，是正式場合的必備之物，在講求專業形象和嚴肅態度的政界和商界，西裝更是不二之選。但服飾潮流和美學一樣，標準永遠在演化挪移，西裝作為政商人士唯一標準的天條正在崩潰，現今政治領袖和商界巨子的典型形象是dress down。

撰文：佬訊

政界的西裝dress down潮，體現在領呔上面。在西裝領口繫上一條呔，是一套完整西裝的必備動作，也常常被政治人物拿來展現個人風格。例如前特首曾蔭權款式不同的煲呔，成為公眾熟悉的個人標記。但正如他已經人走茶涼，現在政界的新興潮流，是無呔勝有呔，西裝的正式感進一步下降。如今在各種不同的場合，我們都可以看到政治領袖們空空如也的西裝領口。例如，英國王室素以保守著稱，但年輕的威廉和哈利王子卻常常不繫領呔；在注重服飾禮儀的日本，首相安倍晉三也不時以敞開的西裝領口示人。

在歐洲，不繫領呔更成為新一代政治領袖表達自己銳意改革的符號。例如以激進左翼身份上台的希臘總理齊普拉斯，就曾矢言，希臘債務問題一天不解決，他一天都不會繫上領呔。結果他無論是外訪，還是在國內出席典禮，領呔一律欠奉，甚至在會見美國總統特朗普的國事場合，也沒有領呔的影子。如果從希臘債務問題的發展進度來看，恐怕不繫領呔無可避免會成為齊普拉斯的標記。在英國，首位穆斯林倫敦市長簡世德，同樣喜歡讓自己的脖子與市民見面，不只他勝出的選舉被稱為最「informal」的選舉，就連他當選後的宣誓典禮上，他也堅持不繫領呔。

近年政界不繫領呔的潮流，或許可以追溯到美國前總統奧巴馬。作為美國首位黑人總統、又是現代最年輕的總統，不繫領呔或許是奧巴馬兌現競選口號「Change」的其中一個承諾。2015年他到英國外訪時不繫領呔與威廉和哈利王子晚宴，同年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到訪美國，與奧巴馬晚膳時也是敞開領口。

不繫領呔象徵貼地進步

這股風潮不只限於奧巴馬和幾個政治人物本人，而是真正開始改變政客們穿着西裝的方式。英國國會在6月尾通過決議，下議院議員開會時，不再硬性規定一定要繫上領呔，只要穿着「business like attire」即可，保守黨批評此舉破壞英國議會傳統。法國在7月也跟隨英國的決定放寬dress code限制，議員們也不一定要繫上領呔才能進入議會。戴不戴領呔引來爭議，源於dress down背後的意識形態。不繫領呔的多是左翼，象徵貼地進步，繫上領呔的多是保守派和右派，顯示尊重傳統和懂分寸。英國保守黨的卡梅倫就曾在議會上批評工黨領袖郝爾彬不繫呔開會，在法國也有人批評不繫呔的議員是在做政治騷。

政界的dress down潮可能是政治人物的公關騷，或是左右兩派的意識形態之爭，但在商界掀起的dress down潮，才是真正地反映了男士穿着潮流的改變。在商界，金融行業是堅定不移的西裝死硬派，銀行家如東亞李國寶的三件頭西裝，向來與金權地位的形象掛鈎，普通金融打工仔去見客，也是離不開領呔繫得四正的整齊西裝。

但金融行業領頭羊摩根大通，卻在去年在內部發出備忘，指示員工上班可以穿着「Buisness Casual」的服飾，即是西裝褸、領呔不再是必需品，深色西褲也不再是一個must，員工可以穿着款式休閒的恤衫、卡其褲和休閒款皮鞋。大摩放棄戰場裝備，背後的原因，就是因為科網行業的崛起，大批大批的科網菁英不再相信西裝，矽谷人的標準制服，是hoodie、T恤、牛記加球鞋。投行要與這批穿得像學生的有錢人談生意，穿着三件頭完全無助拉關係。事實上，大摩的穿着指引，就是來自以往在矽谷打滾的新CEO Jami Dimon。

科網界不只引爆了新的產業發展，更顛覆了男士穿着的發展。科網行業dress down潮推手，首推蘋果的Steve Jobs。當Bill Gates還是恤衫西褲的時候，Steve Jobs已經是那件黑色樽領、淺色洗水牛仔褲和New Balance球鞋。這種服飾平常只能在超市看到，在任何有點規模的公司裏都是難以想像的，偏偏Steve Jobs就是穿着這套制服推出一代又一代的iPod、iPhone，走上世界的尖端。此後一批又一批新冒起的科網巨子都是這種casual打扮，例如Mark Zukerberg，就永遠是灰色T 恤配牛仔褲，就連IPO路演時也面不改容。到這個時候，人們才發現男人的服裝也可以與工作表現無關，因為無論這班穿着T恤、牛記的Startup菁英穿得有多麼頹hea，他們公司的股價和資金都總是有多無少。

其實如果說政界和商界的一些人帶領了男裝dress down的風潮，倒不如說他們只是將社會的脈搏引進來。現實社會裏，男裝的發展其實早已變成一個不斷dress down的過程。最早的時候整齊西裝是不只是男人正式場合的衣着，更是日常生活的普通服飾。但自從牛仔褲和T Shirt在五十年代開始流行起來後，西裝就慢慢演變成隆重的服飾。到現在不上班的工餘時間，運動裝和球鞋才是男人們的首選。政商界的dress down潮，其實並非新突破，而是追落後。政治人物們要回應選民，就要穿得和他們相似，商界要找客戶，就要和還未被商業世界磨平稜角的後生仔同聲同氣。從這個意義上看，西裝和dress code的崩塌未必是壞事，只不過就苦了一班技藝精湛的西裝裁縫了。

——節錄自十二月份《信報財經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