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憶:這個時代不培育偉大
2018年5月2日

過去十多年裏,知名作家王安憶不止寫作,也在她家鄉上海的復旦大學中文系教課。如今,她又多了一個新身份──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訪問教授,並將與本學期修讀「創意寫作」課程的三十多位學生一同討論「寫什麼」以及「如何寫」的問題。

撰文:李夢

「很多人都會問:『寫作究竟應該怎麼教?』」王安憶認為,寫作固然是一種既無法單單憑藉學習便可獲得的手藝,但類似創意寫作課程的開設,實是為大學生提供一種「文學的教育」,讓他們透過誦讀經典、分析文本以及寫作實踐等,找到「文學的樂趣」。

歐美大學的創意寫作課程,的確培養出若干曾獲得國際知名文學獎項的名作家,比如曾在東英吉利大學就讀的麥克尤恩和石黑一雄就曾相繼獲得布克獎和諾貝爾文學獎,但是那些課程內容的設置更注重實用而非理論。王安憶希望自己在大學裏開設的課程,能夠幫助學生系統地學習文學理論,而且,培育他們對於閱讀及寫作的興趣與審美。

小說寫作一定關乎塵世

「寫作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是『無中生有』的故事,常常找不到邊界,也找不到路徑。」王安憶說:「寫作背後一定要有熱情支撑。」

說起在復旦大學和香港中文大學任教的經歷,她直言最大的不同在於學生寫作的題材。「內地的學生很喜歡寫一些青春校園的愛情故事,可是那些都是他們想像出來的,都不是真實地發生在他們生活中的;反之香港學生更樂意從自己的生活中尋找寫作素材。」她記得,中大寫作班上有位同學交上來的作業講的是自己與家人的搬遷經歷,透過「搬遷」這一日常行動回溯香港這座城市的更迭變遷。「雖然這位同學的作品還不能說是成熟的,但讀過他的故事,我可以對香港這座城市有更深的了解。」在王安憶看來,小說寫作一定是關乎塵世的,寫小說的人一定是對於世俗生活有興趣的人。

王安憶的母親茹志鵑是知名作家,父親王嘯平是上海人民藝術劇院導演,在1960至1970年代社會氣氛極度緊張的時候,王嘯平被打成右派,茹志鵑也停止了寫作。家庭生活的困窘促使王安憶轉向文學的世界中尋找慰藉,而在那些苦澀漫長的日子裏,她讀到傅雷翻譯的法國作家羅曼羅蘭的作品《約翰.克里斯多夫》。

「羅曼羅蘭的作品稱不上法國一流的文學作品,但傅雷先生的譯筆太美了。」3月20日,在香港中文大學主辦的一場名為「服從與對抗──小說寫作」的講座中,王安憶提到自己青年時代閱讀翻譯小說的經歷:「那時候的譯者都是運用文字的大師,像傅雷的文字很華麗,甚至可以說是很鋪張,對當年的我影響很深。」

「文革」年代讀文學排解苦悶

除了《約翰.克里斯多夫》,「文革」年代的王安憶雖說無法入校讀書,卻有時間大量閱讀經典的文學作品,比如托爾斯泰、屠格涅夫以及大仲馬和小仲馬等。她將閱讀當作排解苦悶的方法。「那時候凡是青年都是苦悶的,他們怎麼處理自己的苦悶?看書,看文學書。所有的有志向的人,哪怕志向是和文學背離的,要滿足自己的情感,宣洩自己 的情感,還是看書,看小說。」在廣西師範大學2008年出版 的《王安憶談話錄》中,作家曾這樣說道。

青年時代的大量閱讀為王安憶的寫作夯實基礎,而她作為一個寫作人真正為文學圈內乃至眾多讀者所知曉,則要去到1996年《長恨歌》的出版。

——節錄自五月份《信報財經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