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文化扼殺「公職王」 鄭慕智:我不做低頭族!
2018年7月15日

「公職王」鄭慕智指出,現今香港精英拒絕做公職,主因不是「熱廚房」,而是加班文化和新科技,奪去了人們的時間控制權。他表示,既不想做「低頭族」,也不向所有歪風和挑戰低頭。

撰文:黃愛琴 本刊記者

提起公職王,你或許會想起形象討好的陳智思,或者千方百計出位的劉鳴煒。不過,最有資格冠此名銜的可能是他,現任保險業監管局(保監局)主席鄭慕智。

他的累計公職已經超過40項,涵蓋政治、法律、財經、教育、藝術及民生等不同界別。政府規定,同一人不能同時擔任六項公職(六六規定),他曾因公職「爆煲」,要被迫「減磅」。

今年68歲的鄭慕智笑稱,現時身兼六個公職,投入最多時間在保監局,一星期會返兩三日。

有工作無生活

坊間指,近年香港政治氣氛低迷,有識之士不願加入「熱廚房」。鄭慕智糾正,說問題不在於廚房太熱,而是香港人工時太長,年輕一代再無時間做公職。

「我剛工作時,賺的錢比不上現在的年輕人,但是卻有很大的空間去安排自己的時間。」他是香港大學法律系第一屆畢業生,自1975年開始在胡百全律師事務所執業,現為該所的顧問律師。

現在做律師,超時工作是家常便飯,要抽時間做公職並不容易。但是在七、八十年代,香港生活水平比較低,僱主比較人性化。鄭慕智憶述,當年大部分人均視參與社會服務為生活的一部分,因為相信有一個健全的社會,工作才能夠長久。大機構的僱主,更會安排機會給員工服務社會。

「例如我的律師樓,當時是完全鼓勵我們去做公職的。」在每年的員工評核中,義務的法律服務會列入考慮之列。「不是純粹看你替公司賺了幾多錢,that's not the only thing。」

使人慨嘆的是,時移世易,現時「好多僱主就覺得,你做公職是浪費時間,租又貴,人工又貴。」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轉向?他分析,在幾次金融風暴中,公司生意減少,削減人手,同一時間卻加人工,要求每名員工多做一點,等到環境轉好又請不到人,變成一個人要做個半人,或者兩個人的工作。

不向WhatsApp低頭

加班文化固然可惡,但是新科技同樣扼殺生活。幾十年來,鄭慕智都是時間管理達人,同時兼顧工作、家庭、興趣和公職,完全無難度。然而,大約從十年前開始,完美平衡不斷被WhatsApp衝擊。

各方人士,特別是記者,不斷給他發海量的WhatsApp,當中有「90%是不需要覆的」。訪問當天,他就抱怨連續幾天,收到好多記者的短訊,問他誰是保監局的新一任CEO。時機未到,受過律師training的他,當然要守口如夾萬。而每個短訊回覆一次「到適合時候,我們會公布」也浪費時間,於是他通通「不回覆」。

許多人經常指摘他不立刻回覆短訊和電話,他無奈道:「但我開緊會,我做緊其他事的時候,我是看到你的WhatsAppmessage,但係我點可以立刻覆你?」

科技原本是為了方便溝通,卻演變成強迫即時回覆,使時間變得零碎,交流變得低質。「人們十次有九次拿着手機,都是問哪裏食飯好,哪裏買東西好。科技不是幫助我們,而是控制我們、勞役我們!」

他誓不「低頭」!有人說他是老闆,自然「有得揀」,但是他認為,人人都可以做科技的「老闆」:「You are the master of your WhatsApp,你自己決定!」

鄭慕智深信,控制到時間,才能夠控制到人生。他教育兩名女兒從小管理時間。每年開學,他都會跟女兒一起編排作息時間表,確保她們有時間讀書、玩樂和練琴。

現在大女兒慧恩成為執業律師,青出於藍,小女兒慧慈讀生物化學,也學業有成,相信與他傳授的時間管理術,不無關係。

靠溝通解世代衝突

時間管理的精粹在於優先分配。芸芸公職中,鄭慕智將最多時間放在教育。他做過教育委員會和教育統籌委員會的主席。問他為何偏愛教育,他說人生中遇到過幾個恩師,覺得年輕人需要長輩支持,投資在年輕人身上最有回報。
不過這番好意,年輕人未必心領。近年香港社會出現世代矛盾,鄭慕智也曾被年輕人挑戰。他去學校演講,有學生刻意問身為政協的他,怎樣看「六四」。

面對挑戰,他亦不低頭。「我解釋給他們聽,六四發生的時候,你們全部都未出世,你不知道什麼叫六四,純粹聽人講,或者在一些文字上看到。六四發生的時候,我那一代每個人都在電視機前面看着的。當時很多人都很悲痛,好心痛,問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畫面出現。好多人上街遊行,我都有參與。但是,十多二十年後,我今日不能只停留在傷痛的層面,我要看,去了解,要往前走,要做些事情。」

解釋過後,「大部分的學生都接受,無人再舉手,無人再批評我」。他認為,每個年代都有世代衝突,因為「年輕人比較心急,想要即時拿到回應」。作為長輩,不應該迴避年輕人的提問,要多些「解比佢哋聽」,但不要「dictate他們」,要互相尊重。

——節錄自七月號信報財經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