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工時、高樓價，影響香港人的性生活，性治療師漸成為熱門的職業。性是人與人連結最私密的方式，有人厭棄關係，以性愛娃娃取代情人；也有人努力經營婚姻，卻不懂性事。性治療師在解決性疑難的同時，也在解開人的心結。
撰文：黃愛琴 本刊記者
性向來都是社會禁忌，但是香港性教育、研究及治療專業協會主席吳海雅卻認為，性問題往往反映了社會問題。
學歷高 性慾低
家庭計劃指導會及香港性教育會於上年發表報告，指香港人工時長、壓力大，以致對性生活的滿意率僅為30%。
性治療師吳海雅指出，根據以往的研究，香港約四成女性有性功能障礙，排名頭三位的是潤滑不足、性高潮延遲及缺乏性滿足感。男性則有約16%，缺乏性慾是頭號障礙，其次是勃起功能障礙和早泄。
根據她的臨床經驗，高學歷的女性較多遇到性障礙，其中一個原因是她們通常身兼多職，生活繁忙，壓力更大，也更容易患有焦慮及抑鬱等情緒病。
「上車」無期 婚後分居
香港另一個問題──空間不足，也反映在性生活上。2016年中期人口普查指出，香港人均居住面積只有161平方呎，比新加坡低六成。由於家居空間小並且隔音系統差，情侶或夫婦進行性行為時難免感到尷尬。家計會在2013年的調查發現，逾八成的受訪者認為性活動空間不足，近七成人曾經或者想過在酒店或者平民旅館進行性活動。
樓價高、房租貴，亦使愈來愈多新婚夫婦無法共築愛巢，要分開居住，一星期只能見一兩次面，親密接觸大大減少。
近年，由於性議題漸漸得到大眾關注，性治療師有價有市。吳海雅早於十多年前，誤打誤撞入行。當年她是一名社工，在香港大學攻讀博士，由於受到導師的鼓勵，決定以女性婚後無法進行性交為題，撰寫論文。然而，由於性事始終比較私密，尋找研究對象十分困難。後來她打聽到美國一個性治療師專業協會與香港理工大學合辦性治療師課程，便報名參加，以便自己「開診」尋找個案。
性治療的範疇有兩項，第一是處理性功能障礙，例如不舉、性冷感、性交疼痛等；第二是幫助夫婦協調性生活。由於性問題成因複雜，經常需要跨專業合作治療。以陰道痙攣為例，如果是出於醫學原因，例如陰道壁太厚或者處女膜太厚，就要轉介給醫生。如果是因為夫妻關係出現問題，就要做婚姻輔導；發現有心理創傷或者精神問題，就要轉交給臨床心理學家和精神科醫生。
七成性障礙源自心理問題
目前，香港有約160位性治療師，多數有專業背景，例如醫學、護理、復康、社會工作、心理學、輔導等。醫生當性治療師可以同時處理生理和心理問題，可以觸碰客人的身體。社工出身的吳海雅則以面談和輔導作為治療方法，處理由心理引起的性問題。根據香港大學精神醫學系教授吳敏倫於1998年的研究，七成的臨床性障礙個案都是源自心理因素。
認知和行為治療比較簡單。例如女性陰道不習慣張開，治療師會教客人放入陰道擴大器，讓她們明白肌肉是可以被訓練及安全的。這種情況，治療成功率非常高。
然而涉及到觀念的問題就比較棘手。曾經有一對50多歲的夫婦求診，他們有兒有女，但是太太不再願意與丈夫親熱，兩人之間有愛無性。多次面談後，吳海雅發現原來太太覺得性只是滿足丈夫，既然子女已經長大，就不應再有性生活。她更年期，再加上之前曾經經歷過身體不適，丈夫卻硬來，覺得丈夫不愛自己，造成陰影。這個個案，既要處理陰影部分，又要處理性觀念部分，並且要重燃兩人之間的激情，挑戰很大。
她慨嘆，錯誤的性觀念為許多夫婦帶來了不必要的痛苦。有位高學歷人士，深愛太太，卻無法與對方做愛。「他說，中學時學到，性只有三種元素，就是污穢、不道德和操控女人。他這麼愛太太，怎能跟她做這些事？幸好，他有養動物，我就跟他解釋，我們愛護動物的時候都會撫摸，愛是可以轉化成身體接觸的，這是自然不過的事。」
羞於啟齒造成傷害
性與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密不可分。性治療師遇到的其中一個難題，就是夫婦出現問題，卻只有一方來求診，只能聽到一半的故事。缺乏溝通往往帶來性問題。
有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士，因為有糖尿病、心臟病和高血壓，無法勃起，怕使太太失望，要求分房睡，但是沒有交待原因。太太覺得丈夫不碰她，等於不愛她，卻羞於啟齒，整天打打鬧鬧。「真相是，丈夫就是因為愛太太才會這樣做。後來兩人知道，原來牽手和擁抱，也是愛的表現。」
吳海雅說，美滿的性生活沒有標準。第一，沒有一定的次數；第二，沒有一定的模式，要夫婦二人一同協商。基本原則是雙方你情我願，互相尊重。「外國有位Dr Patricia Love，寫了一本書叫The Truth About Love，她在書裏就分享說，自己一個月只有一次有性慾，而她老公就一個禮拜一次，但是他們一直配合得很好，直到現在六十多歲。」另外，性所講的親密，也要以日常生活的親密來對照。如果平時關係好，性滿足也會比較大。
做性治療師最大的滿足，吳海雅覺得是見證到客人的轉變。例如從沒有小朋友變成有，又或者說要離婚的變成不離婚。「性是很深層的事，通常客人第一次分享就是被我輔導的時候，我覺得很寶貴。」
性治療的費用因機構而異，私人機構一次要1500港元，非政府組織便宜一半。有性治療師月薪可高達10萬元。
若想加入此行業，可報讀由香港性教育、研究及治療專業協會每數年舉辦一次的性治療師課程，學費約4萬，每期招生30至40人。
——節錄自八月號信報財經月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