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和理非蛻變 勇武抗爭成常態
2019年8月2日

「香港好像變成另一個地方。」G20峰會前夕,一名大學生於愛丁堡廣場參與反修例集會時,向記者道出心中無奈,「100萬、200萬人上街,政府都唔理!」

雨傘運動期間,抗爭者內部撕裂,最後無功而回。今次反修例運動,他們宣稱「兄弟爬山,各自努力」。(彭博圖片)
雨傘運動期間,抗爭者內部撕裂,最後無功而回。今次反修例運動,他們宣稱「兄弟爬山,各自努力」。(彭博圖片)

撰文:鄭雲風 本刊記者

曾經,遊行人數是政府評估民情的「溫度計」,藉以調整政策,甚少一意孤行,如2003年七一大遊行、2012年反國教運動,均成功令政府撤回方案。回顧香港社運歷史,大部分港人認同「和理非」原則,選擇遊行表達訴求,說服政府讓步。

這種共識一直延伸至2014年的雨傘運動,雖然「佔中三子」主張公民抗命,基本理念仍圍繞非暴力、有限度違法、避免肢體衝突等等。不過,當人大宣布「831」框架,運動進退失據,部分人覺得和平抗爭效果欠佳,衍生出「勇武派」與「和理非」之間的分歧,最後運動黯然告終。

2015年有大學調查估計,雨傘運動後兩個月,18至24歲受訪群眾中,逾兩成有中度及嚴重抑鬱。過去數年,香港社運陷入低谷,年輕人無力感湧現。殊不知,於今次反修例抗爭,他們總結過往經驗,再次擔起社運大旗﹝表一﹞。

旁觀變抗爭者

「是不是真的要強行推修例呢?」經歷整個6、7月風暴,Billy認為最心酸是政府對以死明志的市民視若無睹,猶如與自己無關,「他們的嘴臉令人難以接受,高高在上,好像說我永遠沒有做錯。」

雨傘運動時,就讀中學的Billy抱着「觀摩」心態,似懂非懂,但觀察到當年「大台」、「和理非」和「勇武派」之間「亂晒大籠」,並不團結,慶幸現今就算部分人「激動」,眾人均不割席,目標一致。

自言是「和理非」的Billy亦沒有太多社運經驗,6月12日初次走到立法會前線,只帶着一個口罩,看到一個又一個催淚彈由遠至近而來,腦海一片混亂,吸入大量催淚氣體,「好似醋味,味道不太濃烈,但呼吸很辛苦」。

他目擊有中年示威者休克倒地,沒有心跳;有少年撲滅垃圾筒上的火種,警察卻向他施發胡椒噴霧。事隔多日,他依然難掩憤懣之情,「5個人暴動,用咗百多粒催淚彈,他們是否五星戰隊?警察是否濫用暴力?到現在政府都沒有追究」。

Billy曾經感到心灰意冷,但認為不能絕望,「這是長期抗爭的路」。(鄭雲風攝)
Billy曾經感到心灰意冷,但認為不能絕望,「這是長期抗爭的路」。(鄭雲風攝)

不希望香港變成大陸

Billy曾經多次與朋友討論升級是否必要,直到立法會準備二讀當日,他發覺升級行動才能迫使政府回應,「如果不是衝擊,任由保皇黨開會,今日可能已經二讀了」。

經歷一整天衝突,Billy身心俱疲,傍晚於後巷休息時,家人致電要求他回家,及後更因立場不同而多次爭吵。他慨嘆老一輩不埋解年輕人,標籤為「搞事」,只關心會否影響前途,Billy不諱言:「如果一生人只為前途、生活,我覺得好可憐。我不希望自己的人生沒意義,只是返工、搵錢,而是希望下一代有民主自由。」

6月中,財委會主席陳健波表示,通過修訂後,就算全港每年有200人遭引渡,只屬「0.000幾之嘛」,甚至指責示威者破壞自己的「收成期」。Billy並不認同,一來覺得立下先例,未來政府得寸進尺,人身自由只會愈縮愈窄,亦不希望因為自己的政治冷感,等到下一代受累才後悔,「唔希望香港變成大陸」。

恒生大學社會科學系講師鄧鍵一苦笑說,面對專制政權,社運經歷多次失敗是正常不過,否則早已實現民主,若政府繼續拒絕回應民意,預計未來激烈抗爭愈來愈多。「2014年佔領夏慤道係好勁嘅嘢,現時我們覺得只是碎料。」他更指出,以前覺得是升級的行動,如佔路、闖入立法會,未來甚至可能成為基本行動,「試過一次,總會試第二次」。

觀察整場「六月風暴」,抗爭者多次提及「不分化,不篤灰,不割席」,每次運動猶如一場球賽:上半場由「和理非」主打,凝聚民意,表達訴求;下半場由「勇武派」出擊,如包圍政府建築、通宵留守等等。

「以前覺得和理非和勇武派是對立,現在變成一齊做。」鄧鍵一表示,勇武抗爭會否持續出現,要視乎公眾是否支持及認同,其中一個參考指標是遊行人數;若示威者受到公眾普遍指責,也會自行檢討。

他認為,如果政府並沒有具體方向修補撕裂和檢討,比如是改革監警會,「如果激烈抗爭再出現,我不會覺得驚訝。」

——節錄自八月份《信報財經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