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達根:搞創科不能半途而廢
2020年6月4日

香港告別「High tech揩嘢,Low tech撈嘢」的年代,近年全力搞創科,十年來,初創如雨後春筍湧現,2019年達3184間,甚至孕育出一批港產獨角獸。然而一場社會運動和一次全球疫症,許多具潛質的初創立即面臨生死存亡。

資深初創投資者邱達根(Duncan)近年不遺餘力推動,在接受本刊訪問時預警,全港有一半初創企業面臨資金短缺困境,如果政府或商界不施予援手,得來不易的成果將功虧一簣。

撰文:蔡璿驩 本刊特約記者、鄧傳鏘 本刊總編輯

2018年《財政預算案》至今,政府投資近千億發展創科,包括資助科學園、數碼港培育初創公司,本土具創意的年輕人冒起,海外專才也湧港找機會,初創生態圈略具雛形。去年本港仍未爆發社會運動之際,初創融資額創新高。2018/19年度,單計數碼港初創企業融資額就達55億元。

初創成立之初,埋手研發新產品,依賴融資維持,屬「燒錢期」。去年中至今,香港屋漏兼逢連夜雨,剛萌芽的初創普遍遇到資金短缺的難題。

一般而言,每輪集資可供生存18至24個月,身兼香港資訊科技聯會會長的邱達根粗略估算,如這些公司去年就未能成功募資,捱至今年6月為止,已長達18個月未有新資金進入,「以我所認識落腳數碼港、科學園,或外面初創公司,估計今年下半年,起碼超過一半會有資金問題。如果下半年未能融資,則要面對應否繼續營運下去的兩難抉擇,尤其是未有服務、未有顧客的公司。」

作為培育機構的數碼港和科學園,去年底相繼公布為期半年的租金減半措施,邱達根坦承,此舉雖有助初創維持基本運作,但非長遠之計,「很多企業正進行早期研發,未有收入,資助幾萬元只是延長其營運時間,拖多幾個月,融資仍是大問題。」初創年齡短,研發產品需時,進行概念驗證(POC,Prove of Concept)和給予公司客戶試用都要有時間和耐性,尤其是大公司客戶,「往往要試一年半載才敢落單」。

當初創剛研發好產品,尋找客人試用之際,突如其來的疫情卻打亂了整個部署,「除非做抗肺炎的藥,否則經濟一差,隨時十年、八年都無大企業想投資長線產品。」

邱達根預料初創將面對兩大難題,第一是融資困難,而且不知何時才能夠成功融資,其次客戶試用新產品意欲降低,將訂單延後,「而年底將是初創面對嚴峻挑戰的時刻,香港有3000幾間科技初創公司,我想上千間以上會面對資金問題。」

放眼外國經驗,初創的資金主要來自兩方面,一是長期投資基金、二是已套現的初創再投入。可是,一方面,香港欠缺長期的投資基金如主權基金,另一方面,香港孕育的8間初創獨角獸(市值達10億美元的初創公司),如GoGoVan、WeLab等,因為起步較遲,仍未成功套現。

港府為私企提供超級退稅

初創林立的美國矽谷,不乏專業投資者長線投資初創產品;即使一河之隔的深圳,同樣有不少投資基金。但為何作為金融中心的香港,對於前期的長線投資意欲卻仍然很低?

邱達根指出,香港初創生態圈未成熟,除了缺乏長線投資者,支援初創的專業服務亦欠奉,反觀美國早在1983年已設立矽谷銀行為初創貸款,好多科技公司,都有不同方法得到資金,比如將技術抵押給銀行,可是香港的會計師、律師、銀行家等專業人士懂得為磚頭估值,卻不懂得如何為科技估值。「香港無銀行願意做這件事!」

在私營機構不願冒險投資初創的時候,這時候政府需要介入。他建議,政府為願意投資初創的私營企業提供「超級退稅」優惠,即投資初創金額可直接用作減免需繳付的利得稅,以吸引大企業和財團投資,此舉可避免政府直接「下注」。

另外,港府可加強採購本地科研產品,以擴大本土市場。「初創產品能夠賣給政府,對投資者和客戶而言都是信心保證。」然而他慨嘆,港府採購採取價低者得的原則,且計分制度複雜,剛成立不久的初創公司,即使推出高科技產品,亦難在此制度下中標。

「我太理解政府本身的制度,除了要以前政府用過這產品,亦要計分,基本上無中小企可以做到。」他建議,政府增撥一定比例使用本地創科的成品。

邱達根強調,創科環境愈是低迷,政府愈應加碼注資,例如可推出三至五年的支援規劃,向外展示香港政府的決心。「參考其他國家或地區,如中國內地、日本、南韓、以色列、台灣、新加坡等,全部都由政府主導,如果高新科技生態圈未成熟,自然要政府插手。要插手到幾時呢?直到有幾個領頭羊跑出來,即有幾間科技界的長江、新鴻基、新世界、恒基等大企誕生。」

——節錄自《信報財經月刊》6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