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不止帶來防疫和醫療體系的危機，另一個鮮少人提及的災難，是屍體處理。許多人都忽視了殯葬業在大型災難中發揮的關鍵角色，香港沙士期間那299名死者，就是多得幾家長生店幫忙走完最後一程。可惜礙於傳統及缺乏政策，香港殯儀業目前仍然保守封閉，惡性競爭下出現害群之馬，以孝之名對喪親者進行情緒勒索。

撰文：黃愛琴 本刊記者

許多人都忽視了殯葬業在大型災難中發揮的關鍵角色，特別是忌諱談死的香港。沙士期間，醫護救人受到歌頌，卻從來沒人提起，是誰人照顧那299名沙士死者的遺體。

當時大部分的殯葬公司（特別是殯儀館）都擔心職員被感染，拒接這些生意，只有幾家長生店英勇服務，殯儀業商會永遠會長吳耀棠（人稱棠哥）就是其中一員。

棠哥在爸爸經營的長生店長大，後接手生意，在業界一待就是五十多年。沙士一役是他遇過最大的挑戰。在接受本刊訪問時，他說：「當時的心態只是想幫人搞好喪事。」從陪家屬到殮房認屍、領屍到殯儀館，再運送屍體往火化場，棠哥與員工均穿上全副裝備。「我們付出了昂貴的成本，因要到處搜購供應緊張的防護裝備，例如3M口罩、眼罩、全套保護衣等，但是我們的服務沒有加價。」

為了業界人員的安全，後來他去信有關部門，要求把沙士死者套上兩個膠袋，先套一個透明，後再套一個有色的袋在上，那麼在瞻仰遺容時，就不會直接接觸到屍體，減低感染風險。若非有棠哥這批殯儀英雄，相信沙士時的屍體處理不會如此順利，死者家屬的傷痛亦難被撫平。今次新冠肺炎，慶幸香港死亡人數少，殯儀人員不致膽戰心驚。

棠哥說，今次業界警覺性更高，肺炎感染者不准送殯，肺炎死者的屍體亦不能參與喪禮。

忠誠服務變惡性競爭

日本、內地、台灣已經意識到殯葬業對社會的重要性，漸漸走向現代化、專業化。香港殯儀業卻仍然保守封閉，怎不教棠哥這位老行尊扼腕嘆息？不止這些，他直斥，由於政府濫發長生店牌照，又監管不力，導致服務變質。

「我記得六十年代香港只有幾十間長生店，現在是120多間，還有7間殯儀館。香港每天約死120多人，每間公司都難分一單生意。」皆因殯儀館已佔了五成市場份額，並以中上客為主。「古老年代講忠誠服務，如今卻要千方百計去搵客，中途有隱瞞、誇大並不出奇。」

去年消委會收到多宗有關殯儀行業收費和銷售手法的投訴，包括中途無理大幅加價、挾先人「死亡證」逼付尾數、收費項目不清不楚等。在調查報告中，消委員指去信聯絡93間持牌殮葬商，結果只得20間回覆，包括6間殯儀館和14間長生店。部分公司只提供有限度的資料，而且收費參差。舉例，理應差異不大的「院出或直出」套餐中，最低收費由7980至15000不等，相差近一倍。該會總幹事黃鳳嫺指出，這反映殯儀業界透明度低，連明碼實價亦欠奉。

游說借錢風光大葬

曾在殯儀公司工作數年的「香港生死學協會」會長伍桂麟透露，殯儀人員多數「炒散」，卻「好好搵」，因為是厭惡性工作且行業封閉，不會被人壓價。但由於他無法接受行內的不良銷售手法，故離開了。

「每間公司收費都不同，是海鮮價，見你戴名錶、穿名牌，開俾你條數就不同。」最可惡是連綜援家庭亦不放過，明知他們只有16050元的社署殮葬津貼，卻游說他們購買更昂貴的套餐。「如果對方沒有錢，還會叫他借錢，手法惡劣！」原來搞殯葬搞到一身債，在現實中時有發生。

他續道，華人重視孝道，「子女很難對父母完全周到，有些遺憾在所難免」，殯儀公司卻利用這個人性的弱點，進行推銷。「例如話先人成世人都咁辛苦，臨尾係咪都應該要比佢好好地走呢？又例如話你咁做唔夠風光，唔做等於不孝，或者先人會有怨氣，搬出所謂『傳統』，似是而非。」

聖公會聖匠堂長者地區中心於2004年推出「護慰天使」服務，提供免費殯儀諮詢及治喪陪伴服務，包括認領遺體、守夜、出殯、骨灰處理及交件辦理等。

負責該計劃的安寧服務部高級服務經理梁梓敦告訴記者，殯葬公司服務質素良莠不齊，如全無頭緒，謹記要貨比三家。「在香港做殯儀不需要心急，因為領取死亡證等文件起碼要兩、三日，排期火化等兩星期，火化後再過一星期才能取回骨灰。」

他提供以下「貼士」：第一，要選擇信譽良好的持牌殯葬商，勿輕信在殮房、醫院、死亡登記處派卡片的中介人，亦要小心網上聲稱以超低價提供套餐的公司。第二，落實殯儀公司前，最好有報價單作實價錢及服務項目。第三，未落實前，千萬不要將任何文件（正本或副本）交予殯儀公司。第四，訂金不宜給太多，二、三千元較佳，待殯葬商確定出殯、火化安排才加錢，這樣即使服務貨不對辦，損失亦有限。第五，若果真遇上殯儀騙子，不妨向食環署、殯儀業商會和消委會投訴，尋求協助。

——原文請閱《信報財經月刊》11月號《滙豐背水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