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鄭雲風 本刊記者

今天，雞肉都能在實驗室「長」大了。

你沒有聽錯，這款標榜無需殺生、對環境影響較小的培植肉（Cultured meat），去年獲新加坡認可符合食安標準，批准於當地餐廳銷售。

今次帶領肉類工業革命的主角，來自美國初創Eat Just，背後金主星光熠熠，包括微軟創辦人蓋茨、維珍航空創辦人布蘭森，連美國最大肉類加工商泰森食品、世界四大糧商之一的嘉吉都有份投資。

為何同行競爭對手都有興趣？答案可能是大勢所趨。去年投資研究公司Edison Group發表報告預測，數年內培植肉售價有望降至傳統肉水平，10年後市場規模高達1400億美元；直至2040年，人類所食用的肉類中，培植肉及新式素肉合共佔比超過一半〔見圖〕。

這間全球觸目的食品科技公司早於2011年創立，前身為Hampton Creek，開初專注研發植物製食品，打響頭炮是人造雞蛋及蛋黃醬，曾獲香港首富李嘉誠、雅虎創辦人楊致遠等投資者，提供2300萬美元的B輪融資。2014年李嘉誠更與公司創辦人見面，即席炮製世上首隻素炒蛋，成為一時熱話。

不殺生可食肉

「我們經常有個假設—食肉必須殺死動物、破壞森林，但這個並非事實。」Eat Just聯合創辦人兼行政總裁Josh Tetrick接受本刊越洋電訪時指出，自從去年爆發新冠肺炎，社會慢慢意識到現今糧食供應系統的問題，因而改變既有想法，「當人人每天戴上口罩過生活，一切生意業務停頓，他們會開始自問：為什麼會這樣？」

觀乎近二十年大規模爆發的傳染病，例如禽流感、伊波拉、豬流感等等，不少是人類從動物身上感染。「當我們決定在濕貨市場堆積動物出售，用推土機移平森林、繼而破壞野生動物的棲息地，均有可能增加病毒傳播到人類社會的機會。」

Tetrick透露，今年除了計劃將產品擴展至更多新加坡餐廳，同時希望進軍中國、歐美等市場，特別是人均肉類消耗量較高的香港，關鍵在於如何擴大生產規模，以減低產品售價。最初Eat Just的培植雞肉售價為50美元，現時已減約一半，相當於高級餐廳優質雞肉的價錢。

另一個挑戰是向政府及公眾解說。Tetrick坦言，社會對培植肉認識不多，監管機構亦需要時間了解每一個生產流程，以及食用時是否安全等等。「情況就如幾年前電動車、十多年前互聯網的出現。這是一種全新的製造食物方法，所以消費者教育相當重要。」

事實上，當初新加坡批准出售培植肉時，便一度引來當地人異議，質疑政府這樣也要爭第一，擔心成為試食「白老鼠」。

不過，回顧新加坡糧食政策，當地一直「行得好前」，背後離不開以下考量：一、本地天然資源貧乏，只有不足1%國土用作農地，約九成糧食由外地進口；二、與鄰近地區如馬來西亞關係緊張；三、因應人口持續上升，未來全球糧食價格、需求必然與日俱增。

近年新加坡雙管齊下，不但大幅增加糧食進口國數量，同時積極支援及投資本地農業發展，例如撥地鼓勵發展高科技農業、設立水產養殖創新中心等等；2018年更成立法定機構新加坡食品局（SFA），專門應對未來糧食挑戰。

無奈計劃追不上變化，去年伴隨新冠肺炎而出現的搶購潮，突顯現有措施仍有不足。有着前車之鑑，新加坡副總理王瑞杰表示將加快推行「30．30願景」，目標是2030年前本地糧食生產可以滿足國民30%的營養需求，其中兩成來自蔬菜及水果、一成來自魚肉及雞蛋等食物所含的蛋白質，希望進一步減少依賴進口糧食。

培植肉助力「30．30願景」

SFA發言人回覆本刊查詢時指出，有見消費趨勢改變及科技革新，植物肉及培植肉等替代蛋白質（alternative proteins）均有潛力協助完成「30．30願景」，政府將善用自身擁有的先進製造業和生物科技優勢，於本地生產並滿足國民對蛋白質的需求。

「食物安全是新加坡食品局的主要考慮因素。」發言人續說，SFA已制定全新的監管框架，確保培植肉或其他替代蛋白質達到食安標準，相關生產公司亦必須為這類新式食品（novel food）作安全評估，經過官方審查才能出售〔見表〕。2020年3月，SFA成立了專家工作小組，成員覆蓋毒理學、營養學、生物信息學等領域。

反觀同樣經歷過搶糧潮的香港，在這方面的政策卻乏善可陳。值得注意的是，雖然香港糧食自給率長期低迷，但是人均糧食消耗量不斷增加。數年前港大有研究更發現，香港是全球其中一個人均肉類消費量最高的地區。

去年中國糧儲局局長便撰文提醒，全球糧食安全面臨諸多挑戰，中國糧食中長期供求仍呈緊平衡態勢。如果香港繼續依賴外地供應糧食，將來能獨善其身嗎？

——節錄自2021年3月號《信報財經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