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簫演奏家譚寶碩 在商業世界尋找藝術境界
2021年9月23日

即席表演洞蕭,背後的洞蕭都是自己親手製作,製作住住比吹奏更難拿揘。(黃勁璋攝)
即席表演洞蕭,背後的洞蕭都是自己親手製作,製作住住比吹奏更難拿揘。(黃勁璋攝)

撰文:鄒頌華 本刊特約記者、鄧傳鏘 本刊總編輯

譚寶碩是著名笛子和洞簫演奏家。對中樂行外人來說,他更為人熟悉的,是八九十年代以至2000年代初港產片黃金盛世中,許多電影配樂,他都有份參與,笛子和洞簫的音效,幾乎都由他一手包辦,最為人知的有《黃飛鴻》電影系列、《青蛇》、《刀馬旦》等。受過傳統中樂訓練,又有機會參與市場導向的音樂製作,譚寶碩形容,自己是幸運的人,可借着商業力量將傳統音樂拉得更闊更遠。

譚寶碩的工作室在油塘工業區的工廠大廈內,耳中聽到的是貨車起落貨的噪音,鼻孔聞到的是油煙味,但敲門進入卻別有洞天,室內擺設古色古香,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只隔了薄薄的一道門。雅與俗、藝術與商業,譚寶碩在香港這一中西合壁的地方將矛盾統一了。

從傳統音樂到電影配樂

曾效力於香港中樂團33年,他憶述,當年在中樂團工作時,每周工作28小時。但別以為他很閒,下班後不是忙演出,就是忙錄音。白天在樂團練習中樂,晚上踏足的是流行曲的市場,兩者對樂手的要求完全不一樣。

譚寶碩說,跨媒介的創作,是對傳統音樂人的磨練。「1977年香港中樂團成立,我是創團翌年加入的,當時由市政局管理,理念是要讓藝術家安心在藝術上發展,所以工作十分穩定,尤其是玩傳統樂器的,守住自己的範圍,例如把廣東音樂吹好,就足夠了,樂團有很多時間給你去排練。但流行音樂的錄製是完全相反的,很多時沒有任何準備,沒有排練的時間,錄音室分分鐘也在計錢,音樂人一埋位,就要把最好的東西拿出來,人家請你來,不是給時間你去『磨』,電影需要什麼情感什麼風格,你要馬上交得出來,因此對樂手的要求更高。」

吹奏電影配樂有什麼難度?譚寶碩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參與,就是《無間道》。在電影開始之時,有火焰和佛像的大特寫,譚寶碩以洞簫的裊裊之音,幽幽地襯托出《涅槃經》中描繪的「無間地獄」。「當時電影人的要求是:既要有佛教的意味,有幽冥世界的神秘感,但又不可以有中國風格,我要根據這幾點要求自己摸索。最後我用了帶有印度色彩的風格吹奏,但又不能是純印度的,否則就不用請我來了。他們等待我拿一些既符合電影情節,又與別不同的東西出來,這是一個很大的挑戰。」

另一齣更舊的電影作品《七小福》,1988年獲金馬獎最佳原著音樂,同樣也考驗樂手的想像力。「好多配樂,15秒就要奏完,比廣告還要短,你就要在這10多秒中,用音樂去表達一個畫面,而且很多時只有畫面沒有譜。在《七小福》中,有一場是師叔病了,但卻要勉強做一個特技,最後由高空跳下失手,但卻沒有着地的畫面,只有一塊白布,中間噴血。當時我就要吹出一個音樂去配合這個畫面,完全需要靠自己的想像,這是傳統音樂所沒有的訓練,所以我很珍惜這些機會。」

工廈內的工作室別有洞天,是飲茶聊天、怡情養性的好地方。(黃勁璋攝)
工廈內的工作室別有洞天,是飲茶聊天、怡情養性的好地方。(黃勁璋攝)

香港樂壇推動中國音樂崛起

提到八九十年代的光輝歲月,譚寶碩認為,香港對中樂的普及,功不可沒。「七十年代,香港盛行西歐流行曲,至八十年代的粵語流行曲興起,也是西樂與中樂結合的開始,可說是首創,當時的band與中樂手合作,也是前所未有。那種中西樂融合不是隨便的加加減減,而是經過好多代的音樂人去嘗試,去蕪存菁得出的結果。當時的音樂人很大膽嘗試,不好做到好為止,因為市場賣得好不好是最重要的,這也對中樂的普及有很大的促進。」

令中樂普及的還有劇集,無綫電視的古裝民初劇,凡要用到簫笛的,大多由譚寶碩吹奏,至2000年代初的《金枝慾孽》,更令他全國聞名,劇中的〈笛子二重奏〉也是當時為止TVB唯一發碟的電視劇配樂。由於《金枝慾孽》十分成功,其影響力延續至十多年後內地劇集的發展,其中《延禧攻略》也是延續同一風格,其簫笛配樂都是由譚寶碩演奏。

「《金枝慾孽》的影響力確是很大,有時在大陸做講座,仍有聽眾想我再吹一次,但其實我只是在錄音時吹過一次,吹完已忘記了,反而是後來在大陸的曲友把譜記下來再寄給我的。」

雖然〈笛子二重奏〉大熱,但譚寶碩最鍾情的樂器,仍然是洞簫。「我最初是學笛子的,後來發現自己較喜歡低沉的聲音,洞簫的音色令我好陶醉。簫是文人樂器,很安詳,可以安撫內心;笛子則是民間樂器,有風土人情,較開揚活潑。在人生處事上,我傾向平淡簡潔,思想上傾向清靜無為,喜歡洞簫,也是性格使然。」

——節錄自9月號《信報財經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