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三國演義》、《水滸傳》和《紅樓夢》，是公認的中國四大名著。近日，北京大學考試研究院院長秦春華的《「四大名著」適合孩子閱讀嗎？》一文發表後，引發熱議。不論作為家長還是學校，對四大名著負面影響的憂慮確實有據可依。只不過，孩子閱讀名著，旨在賦予他們一種閱讀習慣和興趣，一種對於價值是非的評判啟蒙，而不單單是教導孩子為人處世的道理。
9月26日，秦春華在《中國青年報》發表文章《「四大名著」適合孩子閱讀嗎？》。文章中，秦春華從旅途中給女兒講《三國演義》中「蔣干中計」的故事談起，認為「對於6歲的孩子來說，是不應該過早接觸這些內容」。
秦春華闡述道：「『少不看水滸，老不讀三國』，這句老話早就在民間流傳。水滸裏滿是打家劫舍，落草為寇，佔山為王。少年人血氣方剛，心性未定，難免不會猴兒學樣；三國中充斥了陰謀詭計，權術心機，爾虞我詐。『老讀三國是為賊』，深諳世故的老年人讀了之後愈加老謀深算，老奸巨猾。這樣的價值觀和精神內涵，對於成年人來說尚且要加以提防，更何況是不能明辨是非，易受影響的孩子！……《西遊記》從根本上講述的是佛法和人生，其隱含意義極為深遠宏闊，遠非孩子所能理解。書中隨處可見『修持』、『菩提』、『元神』、『禪心』等字樣，蘊涵着濃重的佛教色彩，反而最不適合孩子閱讀。《紅樓夢》被譽為中國古典文學的巔峰之作，……然而，從教育的角度看，這部書也不一定適合孩子閱讀，尤其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 首先，儘管一千個人對《紅樓夢》有一千種解讀，但『色』、『空』、『幻』、『滅』的主題世所公認。對於孩子來說，這些觀念要麼不理解，要麼理解了就會影響他們對未來生活的預期。教育應該點燃孩子心中的希望，鼓勵他們追求未來更加美好的人生，而不是提醒他們現實有多麼殘酷。其次，按照曹雪芹的原意，書中所描述的社會和家族一步步從繁華走向崩潰，最終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如此悲情，悲到了極致，冷到了骨髓，固然深刻揭示了世情人生，卻不一定有利於培養孩子樂觀向上的人生觀。」
反對者：名著缺乏人性向善的東西
秦春華的觀點得到不少人贊同。著名文化學者朱大可認為《水滸傳》的造反情結、《三國演義》忠義和忠君情結、《西遊記》的超人情結、《紅樓夢》的戀母情結等投射了民眾的基本欲望。除《西遊記》可適度放低年齡，其他三部都很「少兒不宜」，應當謹慎地加以節選。
《新聞周刊》總編輯朱學東認為，無論水滸三國還是紅樓夢，儘管這些經典著作對刻畫人性世事非常精當，但到處充滿着機心，缺少人性向善的東西，惡的東西太多，又沒有與之抗衡的力量，小孩子不懂辨識，但記性卻好，容易入歧途。
贊成孩子讀四大名著的理由則主要是這些：「不讓讀四大名著是打着保護孩子的名義，人為劃出閱讀的禁區」、「不要把書的內容想像成洪水猛獸」、「讀書是為了與好的東西相見，而不是去尋找壞的東西」、「讀書不要過多地限制，相信讀者自己的判斷力和吸收能力」等等。
時評作者、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副教授劉志權認為，對名著經典閱讀所產生的「影響的焦慮」，大可等閒視之。一直有人指責童話或民間傳說的殘忍，比如《巨人傳》中著名的情節，巴奴日與賣羊者發生爭執後，使用巧計，使所有羊與賣羊者都跳到海裏淹死了。兒童大多會為巴奴日的聰明哈哈大笑，但是不是因此培養了殘忍呢？未必。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死」在孩子那裏，只是個符號，根本不具備成人腦海裏那種陰森複雜的含義。那個臆想中的殘忍的世界，其實反映的是成人自身的恐懼。
贊成者：不要從成年人角度理解兒童
文化評論人解璽璋認為，這個問題不能一刀切，因為不同孩子特點不同。比如《紅樓夢》，對於早熟的孩子也可以閱讀。讀書不要過多地限制，相信讀者自己的判斷力和吸收能力。
中國文化研究所所長劉夢溪強調，《西遊記》適合所有年齡段的孩子閱讀，可以打開想像力。另外三本，家長老師可以不推薦，但孩子讀了也沒關係，不會有特別壞的影響，因為現實比文學著作更複雜。《水滸傳》可選擇優秀的選段，不能把它當成洪水猛獸。
深圳中學教師王羲烈批評這是打着保護孩子的名義，人為劃出閱讀的禁區的做法，「教育是喚醒，而喚醒通過閱讀實現，世上每一個孩子都是特殊的。誰也不知道哪一本書才能喚醒他的天賦潛能。為此之故，閱讀應該百無禁忌。所有的閱讀，都不是在讀別人，而是在讀自己、發現自己，讀書是為了與好的東西相見，而不是去尋找壞的東西。那些擔心孩子看了武俠小說，便會打打殺殺；看了科幻小說，便會想入非非；看了言情小說，便會「早戀」——這種想法，實在低估了你孩子的智商與判斷力」。
四大名著到底適不適合孩子閱讀，每個人、每位家長都有屬於自己的看法。四大名著之所以能成為經典，必然有其獨特魅力。其實，對於「四大名著到底適不適合孩子閱讀」的討論背後，也在提醒家長和學校更多關注孩子精神世界的成長。就像電影有「分級」制，對兒童進行讀書的引導而非干涉也未嘗不可。
四大名著不僅僅是文化作品，更是代表了中國人最基本的文化生存方式，對於學生來說，是必須要了解的作品。要知道，中華民族至今繁盛的重要原因，就是其民族文化傳統和民族精神，而四大名著顯然就是從普通人、草根英雄、精英英雄和神魔故事這四個維度，反映了中華民族的文化。
——原載於12月號《信報財經月刊》
